文 · 五花马

这里是2017年1月8日晚上七点钟的天下第一庄，雾霾围城，夜色缭绕。

匍匐穿过拥堵不堪的主干道，一路挣扎着去见远道而来的好友以及她的宝贝女儿小琦。他乡遇故知，本是一件赏心悦事，但，灰霾混杂着寒气，眼瞅着满大街老弱妇孺，在散乱混沌的车光中，个个口罩遮面，步履匆匆，像在偷渡穿越敌人封锁线….…生化科幻大片即视感！

老友促漆，又是另一番场景与心境。杜甫的《赠卫八处士》此时读来，句句贴切：人生不相见，动如参与商。少壮能几时，鬓发各已苍。昔别君未婚，儿女忽成行-----是啊，流年飞度，蓬头稚子转眼已是身高170的大学女生。我对友人说，在孩子面前才觉得咱自己是个大人了，你爱谈天，我爱笑，假装自己年纪少——其实在孩子眼里，我们已然是这世界速朽的一部分，和光同尘....明日隔山岳，世事两茫茫！

又忆及，最近有个大一女生，非常诚恳的对我说：“芮姐，一直欣喜于你已近中年，仍然对这个世界保持孩童般的天真，无穷追问关于这个世界的道理，对自己的工作有着赤子般的热忱！”

中年？天儿！石破天惊，银瓶乍破！我的内心是凌乱的：虽然中年已临近，我心依旧是…玻璃心.....！

妹子何出此言呢？概因我对律师诚信执业的一段表态发言，如下：

“法治社会的律师，是民众权益与社会理性的忠实代表。个案的博弈，纠纷的解决，意味着权利的维护与权力的制约，而这也正是社会公义得以实现的累积过程。

未来已来！律师要有所作为，离不开两个基本条件：一是执业权利之保障；二是职业素养之提高。心态决定状态，定位决定地位，思路决定出路。

吾辈当有勇士之胆识，谋士之韬略，隐士之淡定，常怀感恩之心，身负君子之德，秉持专业之能，诚信执业，对自己所选择并为之奋斗的事业目标，有一种价值认同感、职业尊荣感、人生归属感，唯其如此，我们才会有追求、有底线、有份量和令人尊重。”

这话说起来显得异常大而不当，但，我原意用余生去实现，字字句句当属真情告白。

或正因坦诚见底，画风俞显矫情。面对90后孩子的热评，我顿时满是惭愧和惶恐。戏言掩饰：也许你在我左右，神出鬼没惊魂补刀，我才会追求天涯孤勇的自由。

是孤勇吗？再回到故人相见的场景中来。

感子故意长，十觞亦不醉。然，无不散之宴席，既相逢，却匆匆，老友拥别分头走进雾霾浓重的夜幕中。二十分钟后，小琦更新朋友圈：“这一口雾霾吸的我差点憋死，有必要买个口罩了…”

唉，这个城市又多了一个“口罩客”。当此际，弟弟分享来侄子的照片，三岁的小男孩，正对这世界正充满好奇和探索，每一点成长变化都带给父母家人无限欣喜。

可怜天下父母之心，有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健康快乐地成长，有求知欲同情心，有敏感的心灵、斑斓的梦想呢？希望他来到这个世界领略它波光潋滟的好，并以自己的好来成全这世间的更好，希望这个生命自由绽放，向着真善美无尽奔跑。

可是，我们自己呢？我们是否成了曾经期望中的那个自己？我们该用什么样的尺度来衡量我们自己？

踏尽红尘，我们的理性是否变得更加坚实和精粹？我们的感受是否变得更加敏锐和灵动？我们的心灵是否变得更加正直、勇敢和良善？我们在道德上是否变得更加清晰和富有力量？我们在语言和行为是否变得更加中肯和忠直？我们如今拥有一个对于自己的更高评价还是更低评价？

在满足这个世界对我们的种种要求之后，我们是否考虑为自己做一些事情？在接受这个世界对我们的种种指令之后，是否能停下来听一听自己的内心在诉说着什么？是否考虑也许从此之后按照自己的内心去行动，而不是像陀螺一样被他人抽着转动？

究竟，我们背后有着怎样的力量，使得我们变得恐惧、暴躁、匆忙仓卒，而不是勇敢、宁静、从容镇定？

夜是这样黑，呼吸着呛嗓子的空气，我的眼睛有些湿润。我们该如何给孩子解释眼前这个如生化战争般的世界？我们做了些什么？有多少人胸口刻着一个“忍”字？

柏杨说中国人认为要忍让，这是美德。其实那是长期屈辱的惯性，而用忍让两字来使自己心理平衡。很少中国人敢据理力争。

上世纪八十年代，龙应台在《中国时报》发表大量杂文对台湾社会民生问题进行批评，带着情感的笔锋针砭时弊，犹如一场龙卷风，席卷岛内上下。

1980年代的台湾社会普遍缺乏公德，经济高速发展滋生的社会溃败，假奶粉戕害婴儿、交通肇事者再碾过伤者一次......环境污染、食品安全、交通状况均乌烟瘴气。龙应台说：如果你有种，有良心，你现在就去告诉你的公仆们，你受够了，你很生气！你一定要大声说！！

你为什么不生气？你怎么能够不生气呢？你怎么还有良心躲在角落里做"沉默的大多数“？你以为你是好人，但是就因为你不生气，你退让，你忍耐，你不说话，不骂人，不发表意见，所以你疼爱的孩子每天吃着、喝着、呼吸着化学毒品。

不要以为你是大学教授，所以作研究比较重要，不要以为你是杀猪的，所以没有人听你的话，也不要以为你是个大学生，没资格管社会的事。你今天不生气，不站出来的话，明天你，还有我、还有你我的下一代，就要成为沉默的牺牲者！

沮丧者说生气有什么用？只换来冷嘲热讽，处处碰壁，一切还不是照旧？

龙应台说：这是因为生气的人太少。在台湾，最容易生存的不是蟑螂，而是“坏人”，因为中国人怕事，自私，只要不杀到他床上去，他宁可闭着眼假寐。

龙应台当年的专栏文章以《野火集》一书结集出版，风靡两岸三地，至今印行超过100版。这本书畅销至今，足见台湾社会与中华文化里，有一些东西是顽固到野火烧不尽的。

时至21世纪，2010年冬天的一个下午，刚刚学会用手机发微博的学者崔卫平在公交车上随手发了一段话：“你所站立的地方，正是你的国；你怎么样，国便怎么样；你是什么，国便是什么；你有光明，国便不黑暗”。这段话经人民日报官方微博转发后，被越来越多人所引用，而在其引用过程中都纷纷带上了自己的能量与阐释。

为什么说你所站立的地方是你的国？什么样的尺度，可以用来衡量我们自己？

当下万象，正如八十年代的台湾，生气有没有用？你是否真的觉得从来没有谁听你讲过一句话？又或，你自己实际上从没说过半句话？

生活的支点是什么？王小波说是我们自己。"你"是每一个人，"你"是所有人。对于你来说，没有比你存在于这儿更加重要的事情了。你要信任你自己，从自身汲取力量。你不能因为痛恨环境而痛恨自己；你也不能因为没有从别人那里得到更多肯定，就自我排斥贬低；你不能因为外界不幸，彻底沦陷在自我破坏的情绪中。你需要自己营造生命的意义，而不是由他人和权威来代替。

“你的腹中有一千道光芒”！你是你自己的起点，也是这个世界的起点。假如你没有力量，这个世界上便没有力量；假如你退缩，这个世界便没有前进。将自己当作自身的起点，当作自身在这个世界上的起点。运用自己的心灵去感受这个世界，运用自己的理性去评判这个世界。在这片土地上找到自己，找到自己的力量。

没有希望的生活是没有尊严的生活。在任何情况下，你都是有选择的。你可以选择站在良知、爱、忠诚、勇气、荣誉、真实这一边，这是一些人类社会久经考验的价值，也是你自己的希望之光。坚持来自内心的要求，当我们的选择与自己内心最真切的声音真正结合起来的时候，我们才会堂堂正正，俯仰无愧天地。

不要等到大环境改变之后，才改变自己习常的做法，覆水难收，为时晚矣。从现在做起，从自己的良心、道德、伦理出发，从自身职业伦理出发，从各种借口、说辞和体系中站起来，做一个有责任感、有尊严的人。

做出一些看得见的行动，使现有的格局发生一点变化。让看不见的看见，让听不见的听见。没有比行为更能够表明你是怎样一个人。你的一言一行，都在为这个世界塑造着不同的面貌。你是否因此萌发更多的自觉自省？你是否具有更深沉迫切的责任感？

世上从无救世主，山里也没有住着神仙。我们每一个人都在亲手创造着自己生命的意义，书写自己的历史。我们需要有亮光，这亮光源自我们自身，由我们自己带来，光耀斯土。

原因的原因的原因，就不是原因。用未来的眼光来看待当下的行为，如何让子孙后人在评判我们今天的故事时，不为我们而羞愧，有时候不需要太多勇气，只需要一点点良心的柔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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